“你說的那個醫聖，究竟是個什麽人物？”皇甫晟坐在馬車裏，問著正充當車夫的無名。

“算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吧。”無名回答，“只要有人能夠打動她，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，她都願意出手相救。”

“那這個醫聖，是男是女？”皇甫晟還想在面對那個醫聖之前多一些了解，免得到時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麽辦。其實他現在就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麽辦。可是慕梨瀟危在旦夕，除了這個醫聖，恐怕沒有人能夠救她了。他只能自己前去賭一把。反正拿自己的地位去壓一個江湖上的高人，怕是沒有什麽用了，可說到打動她，究竟怎樣才能打動？

“聽聞是一個年約三十的女子，名叫白紫陌。具體的情況卑職也不清楚。畢竟醫聖行事隱秘低調，就連居所也是幾個月就換一次。如今她正在錦州的落月崖，還不算太遠。不然肯定來不及。只是……那個落月崖可是一個險境，這也是醫聖的一個小小測試。所以，到了落月崖之後，卑職便不能再出手幫助皇上了。”

皇甫晟卻沒有什麽所謂，他也知道打動那個醫聖肯定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。他沒有再說話，只是聽著馬蹄聲，想著過去的種種，心中又後悔起來。

如果那個時候他告訴了慕梨瀟。如今肯定是另一番光景了吧？可惜命運便是如此，他從未想過自己的人生能夠走得那麽一帆風順。都說有得必有失。

可是，如果一開始就告訴他，得到這天下，會讓他失去此生摯愛的人，他恐怕會做出一個截然不同的選擇吧？可皇甫晟自己都不清楚他是否真的會願意放棄等了這麽多年的機會。要不是慕梨瀟在身邊，他絕對不會走到現在。

馬車突然抖了一下，皇甫晟沒有坐穩，差點跌倒。“怎麽了？”

他掀開轎簾，外面已然是一片漆黑，什麽都看不到，他以為無名是沒有看清路，撞到了什麽地方，但無名卻半晌沒有回答。他心裏不由得緊張起來。雖然身邊不止無名一個人，可他如今不在皇宮之中，所以心裏難免還是會發怵。

“無名？”他再次喊了一聲，面前的人還開口說道，“沒有什麽，是卑職沒有看好路，讓皇上受驚了。”雖然他這麽說了，但皇甫晟的心裏卻不肯買賬。如果是這個原因，方才為什麽不肯說，還要他問兩次才行？

無名之所以會停下來，是因為發現了前面還有一輛馬車，去往的，也是落月崖的方向。他心中覺得奇怪，那個地方是險境，除了尋找醫聖的人，普通人根本不會往那個地方走。可還有誰會想要去找醫聖呢？

如果有競爭對手的話，慕梨瀟的命恐怕就難救了。他倒是不怕皇甫晟不能打動醫聖。可白紫陌畢竟是江湖女子，對於朝廷向來就有一種抗衡的心裏，若是知道了這個求她的人是金月國的皇帝，恐怕就很難會出手了吧？

無名吩咐身邊的暗衛到前面去打探清楚情況，然後駕著馬車慢慢前行。

“前面的馬車裏，坐的似乎是梓錦國的太子。”

“風雲軒？”無名倒是沒有什麽驚訝的，畢竟慕梨瀟差一點就成了他的太子妃，他會想要救慕梨瀟的性命也在情理之中。既然已經有人去請醫聖了，皇甫晟就不必去冒這個險了。他再次將馬車停下來。

皇甫晟生氣地掀開了轎簾，“無名，又怎麽了？”

“卑職認為，皇上可以回去了。”無名說道。

皇甫晟不解，這不剛剛才過三峰嶺，怎麽就要回去了？“你什麽意思？”他知道無名擔心他的安全，但是他更加擔心慕梨瀟，這一點無名不可能不知道。

“方才卑職看到前面有輛馬車，所以才會貿然停下，讓人去打聽情況。那輛馬車應該也是去落月崖的，車上坐的是風雲軒。”

“風雲軒？”皇甫晟眉頭一皺，“你是說，他也要去求醫聖？”

無名點頭，“看樣子是這樣。既然已經有人為慕梨瀟求醫，皇上就不必再去了。”

皇甫晟卻沒有立刻答應下來。他知道風雲軒或許也很關心慕梨瀟，可是他真的能夠打動醫聖？如果他沒有辦法打動醫聖怎麽辦？慕梨瀟不還是沒有救？

“皇上是怕風雲軒沒有辦法打動醫聖？”無名知道皇甫晟為什麽猶豫。

“朕的確有這個擔憂。”

“可是，他從梓錦國一路追到這裏，應該對慕梨瀟用情至深，只要說出這個故事，醫聖一定會被打動的。皇上不必擔心這一點。”無名心中更加疑惑的是，風雲軒為什麽會知道去找醫聖。難道是非言告訴他的？

“或許是吧。但是……既然都已經到這裏了，朕就絕對不會回頭，如果風雲軒沒有辦法打動醫聖的話，朕還可以去。不能讓瀟兒失去這唯一的機會。”皇甫晟卻不願意走。不知道為什麽，他的心裏對風雲軒總有那麽一絲懷疑。

“皇上……”無名還準備勸，卻見周圍的幾個暗衛都搖了頭，他也不再說下去了。繼續駕著馬車前行。

而在馬蹄聲和風聲裏，他聽到背後的那個人幽幽地說了一句，“你不懂。”

或許是吧。他自從進入暗衛營開始，就沒有想過自己還會有喜歡一個人的機會和能力。尤其是見到非言那麽痛苦之後，心中對於情感這種東西就更加忌憚了。寧願自己永遠不要去觸碰。

不過，他卻仍然可以明白皇甫晟的心情。他從未見過皇甫晟如此愛一個女人，就算是雲霜都不曾得到皇甫晟這樣的愛。慕梨瀟是第一個，恐怕也會是最後一個。

馬車很快就到了落月崖之下。秋夜寂靜，就連蟲鳴都不可聞。只有颯颯的秋風，偶爾刮過枯枝落葉。

“皇上，落月崖已到。”無名淡漠說了一句，從馬車上下來。

一輪圓月掛在落月崖上，似乎已經是中秋了。

皇甫晟擡頭也看到了那輪明月，可是再看眼前的山崖，心中駭然。果然是險境，這樣的地方真的會有路？

“你可知道醫聖住在哪裏？”皇甫晟擡頭在山崖見搜索著，懸崖峭壁之間根本看不到什麽住所。

“聽聞是在落月崖崖頂的山洞裏。那個白紫陌是個怪人，她每隔幾個月就會換一個住處，而她的住所也是一個比一個難去。大概就是為了考驗找她求醫的人是否真的有那份心。”

“可是，不會連醫聖的臉都沒有看到，就已經摔死了？”皇甫晟並不覺得自己有能力攀登這樣的懸崖。

“當然了。醫聖這個稱謂並不是一種褒獎，恰恰是一種蔑稱。江湖上的人都視她為惡人。因為她雖然是解毒的高手，同時也是一個制毒的高手。她之所以會選擇這樣的一條路，似乎就是因為為情所傷，才想要看看天下究竟有沒有真心人。”無名說道，“她還有個規矩，就是一年只救十個人。”

“十個人？那她現在已經救了多少人了？”皇甫晟急忙問道。

無名卻搖頭，“不知道，這個要問她。”

如果辛辛苦苦地上去，最後卻發現，她今年已經救了十個人了，那豈不是白費了力氣？

“除了這個醫聖，就不再有其他人了麽？”

“如果非言知道慕梨瀟中了什麽毒，或許還有其他的辦法。但是非言都不知道慕梨瀟究竟是中了什麽毒，沒有辦法對癥下藥，除了求醫聖之外，恐怕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。這世上或許還有高手，但是離帝都最近的，只有白紫陌一個人。”無名也知道並非只有白紫陌能夠解毒，但是她卻是最為方便的一個。其他的人就算願意出手，等趕到帝都的時候，慕梨瀟也已經沒有救了。

更諷刺的是，慕梨瀟自己或許就能解開她身上的毒，卻沒有辦法做到。

“不說了，走吧，不管是什麽情況，都要去試一試才行。”皇甫晟看著面前的山崖，細看之下，還能看到山崖之間有一個人影。那應該就是風雲軒了吧？看他似乎對這山崖並沒有什麽懼怕的。

他都不怕，我還怕什麽？皇甫晟一咬牙，從山腳那條只容一人的小路走了上去。在走到一定的高度之前，心裏的確沒有什麽可害怕的。可是等到了山崖之上，再看著下面，就難免會覺得忐忑了。

“不要往下看。”無名在他背後低聲提醒著，“看著前面就好。”

可是眼前的路這麽窄，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專註到只看路。不過他還是鼓起勇氣繼續前行。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半山腰上，卻赫然發現，就連只容一人行走的小道都沒有了。可他才走了一半，剩下的路要怎麽走？

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讓無名幫忙。醫聖之所以會挑這樣的地方住著，就是為了考驗他，要是發現他有外人幫助，肯定覺得他不夠誠心。既然風雲軒能找到一條路上去，他也可以。

他伸手握住了上面一塊突出的巖石，用盡力氣向上攀登。幸好現在是黑夜，沒有人能夠見到他如此狼狽的身影。

無名只是跟在他身後，什麽都沒有說。他的手指都已經磨出了血，就連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。每一步都要看得仔細再仔細才敢動，要是從這個懸崖摔下去，雖然有無名相救，他並不會出事，但也證明他沒有辦法到達崖頂了。

正這麽想著，腳上踩著的石塊一松，他整個人懸在了空中。

“皇上！”無名立刻靠了過去，但卻被皇甫晟呵斥了回去。

“不要過來，沒事的。”他知道一定有一雙眼睛在註視著他的一舉一動，他不能就這麽輕易地放棄。他的手已經酸痛到不行，甚至都能感覺到他正在一點點往下滑，但他仍然咬著牙堅持著，懸空的腳一直在試圖找到另外一個落腳點。

但是他的手最終還是支撐不住了，從懸崖上摔了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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